第一百二十九章 剜肉削骨
樱哥儿早早醒的时候，天还未亮。
自从那日同恒道说过话之后，从前能睡到日照三竿的劲儿一去不复返。
而他醒来的时候，无论多早，慕清魄总是不在身边的。
慕清魄睡地更少，七年以来，每日都是如此。樱哥儿甚至怀疑，那每日一两个时辰的睡眠，也许也有大半是慕清魄为了不让樱哥儿担心，强迫自己闭着眼的。
樱哥儿披着单衣推开殿门，见慕清魄倚在外头栏杆边，一旁几上摆着一碗茶，光看颜色就知道浓地发苦。
从前他靠烈酒度过漫漫长夜，自从樱哥儿来了以后就再也不碰了。
樱哥儿看着他的身影想：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在为我煎熬的，背上钻心的疼是为我，夜不能寐也是为我，酗酒是为我，戒酒也是为我……这些，从前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。
慕清魄意识到后边有人，转过头：“没睡好？”
“想到今天沈叔要在你身上动刀子，有点睡不着。”樱哥儿老实说。
慕清魄伸手，为他重新泡了杯清淡的茶：“前几日你跟我说，想去北境看看。我想过了，等今天过后我稍作恢复就动身吧。去暮雪千山当几年门生，也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樱哥儿本是高兴的，可他借着天边渐亮的微光看到慕清魄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，又高兴不起来了：“也不着急，等你的伤好透了再走也不迟。”
“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伤，我自己知道。”慕清魄轻轻揉他的头，“而且，是时候带你出去看看了。”
樱哥儿咬了咬唇：“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。”
“什么？”
樱哥儿抬头注视着他：“我一直很好奇，我娘临终前与你单独说话的时候，究竟说了些什么？”
慕清魄回避了他的眼神，看向东方既白：“她让我好好照顾你，还说你对她来说很重要。”
樱哥儿捧着茶在一旁坐下：“可这些话并不是需要我回避才能说的。”
慕清魄感觉到了樱哥儿最近的不一样，他比从前更加地敏感。
一直以来樱哥儿都很聪慧，他的聪明不仅体现在他的敏锐，也体现在他明白很多事情慕清魄并不愿意说得太多。
往常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，他便会乖乖闭上嘴不再多问。他洞察力很强，比起刨根问底他更不希望给慕清魄徒增烦恼，所以慕清魄不想说，他便不越过雷池半步。
可是最近几天，他却屡屡有想要“踏出那半步”的意思。
东方既白，霞光却还未透出来，灰暗的天空透着些许颓靡与惨淡。
慕清魄最终还是开口了：“她说，不想你卷入五境的纷争之中。”
樱哥儿看着手里那捧清茶，兀自点了点头：“这就是娘为什么不让我出神荼谷的原因了。”
“但这最终的选择，还在于你自己。”慕清魄回过头，“做你最想做的事吧。人这一生，实在太短暂了。”
樱哥儿抬头，看慕清魄身后的朝阳亮起来，却徒留他一个人在阴影之中。
他俊朗的五官在阴霾里模糊起来，他的表情不喜不悲，眼底没有神采，毫无生机，像是个行尸走肉。
这表情樱哥儿见过，就像是他第一次见慕清魄的时候一样。
樱哥儿心里一怔。
慕清魄说“做你最想做的事”，是早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么？
还是说，即便那么多年的陪伴，他其实从把樱哥儿带回稚樱宫的那一刻开始，就已经预感往后总有一天他们会分开么？
那这么多年来，慕清魄都是怀着什么样一种心思与他相处的？
朝夕相伴的时候，他心里又都在想着些什么？
慕清魄看看天，想着是诊疗的时间快到了，就要往回走：“一会儿沈拙帮我治疗，你就不要进来了，毕竟你还小，也没什么协助的经验，我会让恒道过来帮忙……”
“你又要避开我是吗？”
慕清魄正要离开，右胳膊忽然被两只手紧紧攥死了。
“跟我娘说的话不让我听，背后的伤要我求着才肯给我看，这些年的许许多多，我也不再细数。我一直想着你有你的顾虑，你觉得我还小，有些事还不该知道，这我也认了。可你怎么能连诊疗这么重要的事都想避开我？”
慕清魄只当他又要撒娇：“不闹了，不过是治个病而已……”
樱哥儿猛地抬头，眼眶血红地看着他：“这哪是治病？你以为我不知道么？这是要剜你的肉，削你的骨！是要把你半个人都割下来连上经脉回炉重造！可你竟然一心只想着不让我看到，你以为我是傻子？这些年日日为你熬药的是谁？沈拙一来就屁颠屁颠跟着的又是谁？我会连你的病该怎么治都不知道？！”
慕清魄被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有些懵。
这是樱哥儿第一次在慕清魄面前情绪失控。慕清魄看着樱哥儿因愤怒而颤抖的肩，一时竟也不敢伸手去握。
他甚至有些不明白，樱哥儿的这些情绪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积攒起来的。
樱哥儿恨铁不成钢，气得跳脚：“我偏要站在最近的位置看着你，我就不信你能心平气和到被剜着肉的时候还能在我面前设结界。万一你设了也没事，反正你那些个结界我都能破解。有本事你就把我两颗眼珠子挖了，一了百了，省得我一天没事干，眼睛老盯着殿下身后，惹人心烦！”
樱哥儿气地浑身发抖，将茶碗往桌上一摔，头也不回地找沈拙去了。
慕清魄看着他怒气冲冲地离开，心里有些担心，但多半还是诧异。
但最终他还是把这些缘由归结到了诊疗的事情上，并没有再往深处想，准确的来说，他今日也并没有那么多功夫往深处想。
因为樱哥儿说的一点都没错，他今日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次“诊疗”，而是刮肉剔骨的“重生”。
诊疗在稚樱宫的地下石室进行，恒道事先在石室周围设下三层结界，当他亲手用噬魂锁把慕清魄的四肢禁锢在石床上之后，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已全是冷汗。
沈拙动手前再三问樱哥儿，“你确定你要在这里看着？”
而每一次，樱哥儿都坚定地点头。
樱哥儿注视着慕清魄，可慕清魄却像是故意不愿看他似的，将头扭向另外一边。
沈拙在一旁的石桌上铺了一块白布，将一会儿用得上的工具一件件往上摆放，樱哥儿光是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具就心惊肉跳，开口问：“这些都是一会儿要用上的？”
“可不是么，这还不全呢，”沈拙说着又往布袋里掏，掏出五六个大小不一的银锤子。
连恒道都胆寒地咽了咽口水，也不怪他，不知道内情的看了这场景，大半会以为沈拙要剖尸。
沈拙置放好了工具，对慕清魄道：“殿下，这剜肉剔骨的疼，也许不及你从前受伤时的疼，但也好不了太多。现下有几个缓解疼痛的办法。”
“第一个办法是使用眠草，让一切您在睡眠之中进行，但此法的坏处是，由于你体内封印着银狼，想让你陷入沉睡必须使用大量眠草。如果这样做，在术后你醒来的一段时间里，可能要承受两倍于之前所受的疼痛。”
“第二个办法是使用最普通的麻药，虽然对你术中的疼痛只能起到一星半点作用，但术后就不会承受那么多的疼痛了。”
“那就用麻药吧。”慕清魄几乎没有迟疑。
“好，那边开始吧……”
“慢着！”樱哥儿上前摁住了沈拙的手，“还有一个方法，沈叔的森罗万象不是可以使时间停滞么？如果你用森罗万象为殿下设一个封印，殿下在封印中治疗，不就没有痛苦了？”
沈拙无奈：“对别人也许可行，可对殿下却不行。殿下的灵力是我的百倍千倍，因此即便我能使用森罗万象，最多也只能是用它为殿下身上的局部止血。让我把殿下整个人封印起来，那是十个我加起来也做不到的。”
“听话些，不要难为沈拙。”慕清魄低声说了一句，依旧没有回头。
樱哥儿无言地放开了手。
沈拙伸手，为慕清魄褪下上衣，当慕清魄背后的伤口暴露在他们眼中的时候，所有人都心里还是猛地沉了一下。
恒道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，但在真正看到那满背虬结的疤痕，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：“你也真是命大，这样的伤，换了常人都足够死个五六回了。”
沈拙已经为慕清魄上完了麻药，他点了几支蜡烛，首先挑选了最大的银匕首在火上烤了烤，说了一句“得罪了”，然后便精准无比地扎进了慕清魄的身体。
沈拙刀法了得，那一刀子下去只两三下，削去了整个表层，黑色的瘀血从伤口处滴落，沈拙预先在石床边备了几个桶，瘀血便顺着滴入桶里。
等表层的瘀血流地差不多了，沈拙又从桌上挑了一把刀刃带着弧度的弯刀。
这一步才是真正的“剜肉”。
沈拙深吸一口气，定准了慕清魄后背右上方的位置，一刀扎向深处，黑血立刻从刀扎进去的地方飞溅出来，沈拙来不及擦脸，聚精会神，从慕清魄身上生生挖下来一大块黑乎乎的死肉。
沈拙将那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死肉扔进桶里，往身后喊了一声：“恒道，替我擦擦汗。”
沈拙没回头，身后就有一只手拿着干净的布替他及时擦干净了黑血和汗水。
沈拙不敢耽误，又是十几刀下去，挖了五六大块死肉出来，而后又换了小些的刀子将边边角角处的死肉剔除干净，这才稍稍缓了口气。
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道：“快好了么？”
沈拙感觉不太对，猛回头，才发现恒道正背对着站在离这边五六丈远的地方，显然是早就看不下去了。
只有樱哥儿一个人，手上拿着一块被污血染黑的帕子，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边，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。
沈拙来不及想他哪来的这么大胆识，擦擦汗道：“这才刚刚破题儿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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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他醒来的时候，无论多早，慕清魄总是不在身边的。
慕清魄睡地更少，七年以来，每日都是如此。樱哥儿甚至怀疑，那每日一两个时辰的睡眠，也许也有大半是慕清魄为了不让樱哥儿担心，强迫自己闭着眼的。
樱哥儿披着单衣推开殿门，见慕清魄倚在外头栏杆边，一旁几上摆着一碗茶，光看颜色就知道浓地发苦。
从前他靠烈酒度过漫漫长夜，自从樱哥儿来了以后就再也不碰了。
樱哥儿看着他的身影想：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在为我煎熬的，背上钻心的疼是为我，夜不能寐也是为我，酗酒是为我，戒酒也是为我……这些，从前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。
慕清魄意识到后边有人，转过头：“没睡好？”
“想到今天沈叔要在你身上动刀子，有点睡不着。”樱哥儿老实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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樱哥儿本是高兴的，可他借着天边渐亮的微光看到慕清魄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，又高兴不起来了：“也不着急，等你的伤好透了再走也不迟。”
“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伤，我自己知道。”慕清魄轻轻揉他的头，“而且，是时候带你出去看看了。”
樱哥儿咬了咬唇：“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。”
“什么？”
樱哥儿抬头注视着他：“我一直很好奇，我娘临终前与你单独说话的时候，究竟说了些什么？”
慕清魄回避了他的眼神，看向东方既白：“她让我好好照顾你，还说你对她来说很重要。”
樱哥儿捧着茶在一旁坐下：“可这些话并不是需要我回避才能说的。”
慕清魄感觉到了樱哥儿最近的不一样，他比从前更加地敏感。
一直以来樱哥儿都很聪慧，他的聪明不仅体现在他的敏锐，也体现在他明白很多事情慕清魄并不愿意说得太多。
往常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，他便会乖乖闭上嘴不再多问。他洞察力很强，比起刨根问底他更不希望给慕清魄徒增烦恼，所以慕清魄不想说，他便不越过雷池半步。
可是最近几天，他却屡屡有想要“踏出那半步”的意思。
东方既白，霞光却还未透出来，灰暗的天空透着些许颓靡与惨淡。
慕清魄最终还是开口了：“她说，不想你卷入五境的纷争之中。”
樱哥儿看着手里那捧清茶，兀自点了点头：“这就是娘为什么不让我出神荼谷的原因了。”
“但这最终的选择，还在于你自己。”慕清魄回过头，“做你最想做的事吧。人这一生，实在太短暂了。”
樱哥儿抬头，看慕清魄身后的朝阳亮起来，却徒留他一个人在阴影之中。
他俊朗的五官在阴霾里模糊起来，他的表情不喜不悲，眼底没有神采，毫无生机，像是个行尸走肉。
这表情樱哥儿见过，就像是他第一次见慕清魄的时候一样。
樱哥儿心里一怔。
慕清魄说“做你最想做的事”，是早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么？
还是说，即便那么多年的陪伴，他其实从把樱哥儿带回稚樱宫的那一刻开始，就已经预感往后总有一天他们会分开么？
那这么多年来，慕清魄都是怀着什么样一种心思与他相处的？
朝夕相伴的时候，他心里又都在想着些什么？
慕清魄看看天，想着是诊疗的时间快到了，就要往回走：“一会儿沈拙帮我治疗，你就不要进来了，毕竟你还小，也没什么协助的经验，我会让恒道过来帮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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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清魄正要离开，右胳膊忽然被两只手紧紧攥死了。
“跟我娘说的话不让我听，背后的伤要我求着才肯给我看，这些年的许许多多，我也不再细数。我一直想着你有你的顾虑，你觉得我还小，有些事还不该知道，这我也认了。可你怎么能连诊疗这么重要的事都想避开我？”
慕清魄只当他又要撒娇：“不闹了，不过是治个病而已……”
樱哥儿猛地抬头，眼眶血红地看着他：“这哪是治病？你以为我不知道么？这是要剜你的肉，削你的骨！是要把你半个人都割下来连上经脉回炉重造！可你竟然一心只想着不让我看到，你以为我是傻子？这些年日日为你熬药的是谁？沈拙一来就屁颠屁颠跟着的又是谁？我会连你的病该怎么治都不知道？！”
慕清魄被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有些懵。
这是樱哥儿第一次在慕清魄面前情绪失控。慕清魄看着樱哥儿因愤怒而颤抖的肩，一时竟也不敢伸手去握。
他甚至有些不明白，樱哥儿的这些情绪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积攒起来的。
樱哥儿恨铁不成钢，气得跳脚：“我偏要站在最近的位置看着你，我就不信你能心平气和到被剜着肉的时候还能在我面前设结界。万一你设了也没事，反正你那些个结界我都能破解。有本事你就把我两颗眼珠子挖了，一了百了，省得我一天没事干，眼睛老盯着殿下身后，惹人心烦！”
樱哥儿气地浑身发抖，将茶碗往桌上一摔，头也不回地找沈拙去了。
慕清魄看着他怒气冲冲地离开，心里有些担心，但多半还是诧异。
但最终他还是把这些缘由归结到了诊疗的事情上，并没有再往深处想，准确的来说，他今日也并没有那么多功夫往深处想。
因为樱哥儿说的一点都没错，他今日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次“诊疗”，而是刮肉剔骨的“重生”。
诊疗在稚樱宫的地下石室进行，恒道事先在石室周围设下三层结界，当他亲手用噬魂锁把慕清魄的四肢禁锢在石床上之后，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已全是冷汗。
沈拙动手前再三问樱哥儿，“你确定你要在这里看着？”
而每一次，樱哥儿都坚定地点头。
樱哥儿注视着慕清魄，可慕清魄却像是故意不愿看他似的，将头扭向另外一边。
沈拙在一旁的石桌上铺了一块白布，将一会儿用得上的工具一件件往上摆放，樱哥儿光是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具就心惊肉跳，开口问：“这些都是一会儿要用上的？”
“可不是么，这还不全呢，”沈拙说着又往布袋里掏，掏出五六个大小不一的银锤子。
连恒道都胆寒地咽了咽口水，也不怪他，不知道内情的看了这场景，大半会以为沈拙要剖尸。
沈拙置放好了工具，对慕清魄道：“殿下，这剜肉剔骨的疼，也许不及你从前受伤时的疼，但也好不了太多。现下有几个缓解疼痛的办法。”
“第一个办法是使用眠草，让一切您在睡眠之中进行，但此法的坏处是，由于你体内封印着银狼，想让你陷入沉睡必须使用大量眠草。如果这样做，在术后你醒来的一段时间里，可能要承受两倍于之前所受的疼痛。”
“第二个办法是使用最普通的麻药，虽然对你术中的疼痛只能起到一星半点作用，但术后就不会承受那么多的疼痛了。”
“那就用麻药吧。”慕清魄几乎没有迟疑。
“好，那边开始吧……”
“慢着！”樱哥儿上前摁住了沈拙的手，“还有一个方法，沈叔的森罗万象不是可以使时间停滞么？如果你用森罗万象为殿下设一个封印，殿下在封印中治疗，不就没有痛苦了？”
沈拙无奈：“对别人也许可行，可对殿下却不行。殿下的灵力是我的百倍千倍，因此即便我能使用森罗万象，最多也只能是用它为殿下身上的局部止血。让我把殿下整个人封印起来，那是十个我加起来也做不到的。”
“听话些，不要难为沈拙。”慕清魄低声说了一句，依旧没有回头。
樱哥儿无言地放开了手。
沈拙伸手，为慕清魄褪下上衣，当慕清魄背后的伤口暴露在他们眼中的时候，所有人都心里还是猛地沉了一下。
恒道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，但在真正看到那满背虬结的疤痕，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：“你也真是命大，这样的伤，换了常人都足够死个五六回了。”
沈拙已经为慕清魄上完了麻药，他点了几支蜡烛，首先挑选了最大的银匕首在火上烤了烤，说了一句“得罪了”，然后便精准无比地扎进了慕清魄的身体。
沈拙刀法了得，那一刀子下去只两三下，削去了整个表层，黑色的瘀血从伤口处滴落，沈拙预先在石床边备了几个桶，瘀血便顺着滴入桶里。
等表层的瘀血流地差不多了，沈拙又从桌上挑了一把刀刃带着弧度的弯刀。
这一步才是真正的“剜肉”。
沈拙深吸一口气，定准了慕清魄后背右上方的位置，一刀扎向深处，黑血立刻从刀扎进去的地方飞溅出来，沈拙来不及擦脸，聚精会神，从慕清魄身上生生挖下来一大块黑乎乎的死肉。
沈拙将那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死肉扔进桶里，往身后喊了一声：“恒道，替我擦擦汗。”
沈拙没回头，身后就有一只手拿着干净的布替他及时擦干净了黑血和汗水。
沈拙不敢耽误，又是十几刀下去，挖了五六大块死肉出来，而后又换了小些的刀子将边边角角处的死肉剔除干净，这才稍稍缓了口气。
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道：“快好了么？”
沈拙感觉不太对，猛回头，才发现恒道正背对着站在离这边五六丈远的地方，显然是早就看不下去了。
只有樱哥儿一个人，手上拿着一块被污血染黑的帕子，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边，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。
沈拙来不及想他哪来的这么大胆识，擦擦汗道：“这才刚刚破题儿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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