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停止的时间(节一)_满愿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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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停止的时间(节一)

  帕西斯是在净之月26日感到分身的状况有变。

  之前,他都过着吃饱喝足的幸福生活,附带一群沙包随时供他消遣。

  当月的头一天,他的舅舅去世了,死因是衰老和伤心过度。临死的前一刻,出乎在场的人意料之外,曾放话不回天空之岛的外甥回来了,用“我原谅你”四个毫无诚意的字换来克里莫感激涕零的忏悔和族长的位子。因为他让老族长瞑目,一些心存反对的翼人也不好说什么。

  然后,就是羽族地狱生涯的开始。

  新官上任三把火。一提拔,二罢免,三立威。八位翼人长老被踢下去六个,换上六个羽族。此案当然遭来当事人的不满和激烈抗议。笑吟吟的新族长一一听完,打得六人口吐鲜血,软趴于地。在场也有不少优秀的战士,却没一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。

  “走路都要人扶的废物还敢赖着不走,摆明了找死。”说着,帕西斯当场撕下三人的羽翼,一阵血肉飞溅。

  十指连心,对翼人而言,翅膀被拔的痛楚决不亚于人类的夹指酷刑。只听见一声声噩梦般的惨叫,吓得其他长老和周围围观的羽族魂不附体。

  “族…族长,会不会做得太过分了?”一个棕发的羽族,也是在那天帮罗兰等人带路的向导忍不住仗义陈词。他在族里是出了名的勇士,然而面对这位看似文弱的新族长,也不禁声音发抖。

  “啊,你,我见过你,叫什么名字来着?”

  “回禀族长,我的全名是利文奥斯亚杰康坦尼尔。”

  一脚踩着长辈,腋下夹着染血的双翼,帕西斯就用这个姿势笑道:“很好,小利,从今天起,你就是大长老了,红羽的位子给你。”

  “什么!”利文傻眼,比起女性化的小名,更让他惊讶的是对方随随便便做出的决定。红羽踌躇片刻,道:“帕尔……”

  “怎么,我亲爱的红羽婶婶,你有什么意见吗?”帕西斯的笑容渗入狰狞。对这个女人,他只有无尽的恶感。要不是顾虑杀了她,她的灵魂可能会跑到母亲那儿嚼舌根,他早就把她切成一百零一片了。

  “不敢。”嗅出他身上散发的杀气,红羽哪还敢多言,哆嗦着退了下去。利文反而踏前一步,恳切地道:“族长,我的事先放一边,快帮长老他们疗伤吧!就算他们有不是,你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!”

  “既然他们的翅膀是装饰,我拔掉又有什么不对?”没有生他的气,帕西斯笑着再碾两脚,“毫无建树,一味诟病,活着只是浪费粮食,不如由我让他们发挥最后的光和热,滋养这片大地。”

  “你你……”听出他的意思,利文查看倒地的几人,脸色大变,“糟了!长老他们断气了!”

  “哈哈哈!老头子就是不中用,放点血就翘辫子!”帕西斯笑完才想起自己也是属于“老头子”的范围,索然无味地挥挥手,“埋掉埋掉,别忘了埋在最贫瘠的地方。”对这座母亲出生的小岛,他还是很爱护的,远胜这些同族。

  迫于威势,当下就有六名羽族出列抬走尸体。老实说,对这些骄横的长老,他们并无好感,死了也没什么难过,只是恐惧帕西斯残酷的手段。

  “不用怕,该杀的我才会杀。千年来,真正照料天空之岛的是羽族,我尊敬你们还来不及,又怎么会对你们做出任何失礼的行为。”

  闻言,本来脸色惨白的异族们都放松许多,甚至浮起几许自豪之情——除了已故的克里莫族长,终于又有个翼人不是自命不凡,而是把他们当成同辈看待礼遇。

  “小利,不要拒绝了,我一看就知道,你比红羽婶婶强太多了。在族里的声望也不差吧?”帕西斯看向几个男性羽族,对方以小鸡啄米式的点头回应。利文为难地瞅着红羽:“可是——”身为战士的能力受到肯定,他是很高兴,但这样无视辈分资历,是不是不太妥当?

  帕西斯还没开口,一个翼人长老忍无可忍地叫嚣:“够了!你这个可恶的杂种!不但害死老族长,还对族里的事指手画脚!”

  女性羽族们闭起眼不敢看接下来的情景,然而,帕西斯没有故态重萌,只踢碎了他的下巴,再把他的身体当脚垫而已。

  “感谢你的命根子吧,因为你还没老到不能生小孩,我保留你的命。”言下之意:你只有当种马的价值。

  世上还有比这更侮辱人的话吗?自视甚高的翼人当场双眼翻白,气晕过去。

  “帕尔,你太过分了!”红羽痛心地道,“即使你再怎么讨厌我们,也不该说这样的话!而且,我们才是你真正的同族!”帕西斯收回脚,漠然以应:“红羽婶婶,你真的老了,我可是从来没被你们承认,也从来没承认过你们。让你们活下来都是看在我妈妈的面子上,包括种族的存续。”

  “莉拉她……”

  “你也配提我妈妈的名字?立刻滚到角落养老去!我会派人照顾你!”差点说这也是莉拉的庇荫,帕西斯险险咽下。红羽的人气很旺,他暂时不想跟她撕破脸,于是做了个手势,让几位女性羽族将母亲的旧友带了下去。而剩下的羽族虽然对他的态度颇有微词,还是看成小孩子闹别扭予以包容,压根忘了帕西斯的真实年龄。

  这又是个皮相很重要的例子。

  利文带着长兄的神情道:“族长,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吧。还有,你身上的血也要洗洗才行。”真是个粗暴的小孩。帕西斯顺势绽开孺慕的笑靥: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
  他不急于露出獠牙。

  总体来说,羽族对新族长的印象还不错。

  一来,他很尊重人,只要对方值得尊重,和大部分嚣张跋扈的翼人截然不同;二来,身世堪怜,哪怕在空之祭大闹一场,虐杀了三位长老,也是怨气发作,本性不坏,可以用温情和正确的教导扭转;三来,长相好,不少老一辈的羽族还记得当年莉拉温柔可人的模样,爱屋及乌下对她的儿子也甚为照顾。

  “说到莉拉啊,别看她长大后像个淑女,小时侯可调皮得紧,就爱爬到这棵树上采果子玩,把她爸爸和哥哥吓得半死,因为那时她还不会飞呢。”

  “是吗?”

  听着几位长者怀旧的叙述,银发青年摩挲粗糙的树皮,抬起头,仰望深绿色的树冠。阳光穿过叶缝洒落,倒映在眼里,使那双澄碧的眸子也像是闪烁着金芒的绿荫。

  “是啊,树干上还有老族长刻的刀痕呢,用来量身高的。后来莉拉心疼树,叫他别刻,她可真是个好孩子。我腿酸时,都是她帮我捶,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架子。”

  帕西斯没有兴趣去看什么刀痕,因为那是克里莫留下的东西。静立片刻,他突然一蹬地,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展开光翼,坐到一棵粗壮的枝桠上。

  叶片特有的清香包围住他,洗涤身心。天空之岛的树木都生得很低矮,只有这棵树特别高,拥有良好的视野。放眼望去,青黛色的群山和泛着透明感的蓝天尽收眼底。

  看了一会儿,帕西斯从跨坐转为靠坐,并拢双腿圈住,脸深深埋进膝盖。清冽如月的银发流泻下来,仿佛为他披上一件外衣,细碎的光痕烙下班驳的影子。

  呼吸变得悠长而宁静,整个世界浓缩成了这方绿色的天地。

  似真似幻间,儿童的欢笑远远传来,就好象真的有一个天真不知愁的女孩,在树枝间攀爬,最后来到他面前,递给他一颗清香扑鼻的果子,笑着说:“给。”

  想象的情景是如此美好,美好到心灵最深处的阴影都被净化。

  低低的笑声逸出唇,苍凉,清寂。

  但是这……终究不过是幻影而已。

  即使被绿叶层层环抱,他依然闻得到酷似玫瑰的甜腻香气,那是骨粉的味道。

  还有鲜血、腐尸、毒药和炼金术原料混合而成的气味。

  换回原来的坐姿,帕西斯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:该走了,继续待在这里,只会污染这块净地。

  尽管下了决定,眷恋的情感却不是那么容易克制,这时,响起一个熟悉的呼唤:“族长。”帕西斯轻巧地一跃,展翅飞向声源:“什么事,小利?”

  利文瞪视他背后的雪白双翼,结结巴巴地道:“你…你有翅膀?”

  “假的。”生性招摇的青年故意扇了两下,让光翼回到原本的游离状态,星星点点的白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影,照得面容有些模糊,映着几步远的大树,竟有种奇异的和谐,利文一时看得呆了。

  “你找我有什么事?”帕西斯重复了一遍。

  “啊…啊!”利文回过神,肃然道,“所有的战士都已经集合完毕,遵照您的吩咐。”

  “很好,带我去。”

  一阵风吹过,拂动树叶,伴随着两人近乎无声的脚步声,融合成寂寞的音色。

  “差劲!太差劲了!”

  广阔的空地上,暴怒的大喊完全不受空间所限,震得人耳鸣嗡嗡。两两对练的羽族战士缩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,接受族长只能用喝骂形容的临场教学:“这么软绵绵的招式,这么乱七八糟的步法,这么低的气势——你们是没吃过奶还是没吃早饭?统统特训!不过关今晚休想睡觉!”

  “还有!”随手拎过一个羽族,东敲西打,“这么瘦弱的手臂,这么纤细的腰,敌人一折就断了!居然连半块肌肉也没有!你们以前训练都摸鱼是不是?”

  “族…族长。”脸庞还残留着稚嫩的倒霉蛋欲哭无泪,“我们都是长得这样的啊,您还不是……这是种族特征。”

  “还敢顶嘴!”帕西斯瞪目,将他扔回去,又拎来一个展示品,“那你们看看小利!他手臂上的肌肉,他的背肌,腹部——难道他是变种?”众人无言以对。

  “族长~~~”利文面红耳赤地穿回被他扒光的衣服。帕西斯咋舌:“有什么好害羞的,没看到那边几个妮子对你春心大动?”说着,一指躲在树后偷瞧的几个羽族女郎。对方惊呼一声,慌忙逃走。

  “呵,纯情的女孩。”

  “别闹了,族长。我已经是成年人,体格才和他们不同。”

  “哼,锻炼当然应该从青少年开始,别给他们找借口!”帕西斯右手一挥,厉声道,“全场跑五十圈!中途不许停!”包括利文在内,战士们都踉跄了一下:五十圈!?

  但谁也没那胆子不跑,只好哭丧着脸跑步。利文试图缓刑:“族长,这会不会太苛刻了,少一点行不行?”帕西斯嗤鼻:“这算什么,后面还有两百个俯卧撑呢。”想当年他不下十次把罗兰绑着大石头扔进湖里,还不照样游上来了!

  不幸听到他的话的羽族都有晕过去的冲动。

  而全部的训练结束后,他们也确实累趴了。

  走过满地“死尸”,帕西斯大咧咧地在一块青石上坐了,一派山贼头子的架势,语气也学了个十足十:“我知道,你们心里在嘀咕,为什么要安排这种不近人情的训练,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辛苦,这岛上又没有敌人,告诉你们,这样的想法是耻辱!”

  “那些只差没躺进棺材的老家伙也算了,你们一个个活蹦乱跳,正在大好年华的年轻人,也想跟他们一样待在岛上烂掉?有没有骨气?有没有血性?天空之岛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遗忘,全是托了你们那些离家前辈的福!是他们勇于探险的精神挽救了羽族的声名!”

  不知不觉,每个人都爬起来聆听,疲累的脸上浮现热血沸腾的神情。但听到最后,一人叹了口气:“族长,不是我们不想下去,是翅膀负担不了。只有成年男子承受得了那么长距离的飞行。”

  “还是借口!你不练当然飞不长,整天在那些矮树上跳来跳去就叫练习了?要飞出去!”帕西斯毫不留情地驳回,随即略略缓和颜色,“我明白,天空之岛太高了,像你们这样的孩子会有恐惧心理,所以我会适当降低高度,你们也要给我争气!”年轻的战士们大喜,老成的利文却变了脸色:“不行,族长!此事万万不可!”

  “闭嘴!你也学那些老东西?我是族长,我说了算!”帕西斯轻松打发他。

  “耶——”

  欢呼声淹没了利文的劝解,帕西斯洋洋得意:“看,大家都支持我。”利文掩面不再吭声。

  “还有一件事。”帕西斯交叠起修长的双腿,笑容慵懒中透出无形的压迫,“不要把我当成是和你们一样的菜鸟,我可是参加过降魔战争的人。”惊呼迭起:“你参加过降魔战争!?”

  “算算我妈妈的年龄。”啧,不学无术。

  一片鸦雀无声。良久,才有人陆续回神,兴奋地叫道:“族长,那您跟我们说说!”

  “说什么?说除了我一个半翼人,联军没有半个羽族?”帕西斯冷笑。沉默再一次笼罩全场,只是这次带着几分羞愧,几分生不逢时的遗憾。

  “不要拿仇恨什么当借口,连最记仇的半兽人也能暂时抛下种族的嫌隙,为赶走共同的敌人拼命,羽族为什么不能?独善其身的另一种意思是懦弱胆小,我为有这样的同族感到丢脸!就看你们能成长成什么样了!”

  众人对视一眼,异口同声地道:“族长,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!”

  离开热火朝天的空地,银发青年询问身旁的大长老:“小利,怎么心事重重的?恋爱了?”

  “……族长,我在思考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。”

  “恋爱也是非常重大的问题。”

  利文抹了把脸,决定不跟他废话,直接切入正题:“我想了想,觉得你说的有道理。”帕西斯笑嘻嘻地道:“哦,那可太好了。”不满他的嬉皮笑脸,利文加重语气:“我想的可比你深多了,是为了羽族的未来。一直固守在一个地方不利于生态的发展,近几十年已经很少有下一代出生,我们需要更广阔的环境。”

  “是是,小利你深谋远虑,前途无量。”

  “还有——”不理会他的调侃,利文转头瞥了一眼,确定这个距离不会被听见,道,“他们的确是屁股上粘着蛋壳的小鸡,会被你轻易煽动,但我不同,我不会坐视你把羽族改造成罗兰城主的工具,我们只是他的盟友。”

  帕西斯睁大眼,表情像看到新鲜玩具的小孩。利文被他瞧得微惧,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:“干…干什么?”

  “我看走眼了,原本以为你是个顽固耿直的笨蛋,没想到是包着辛辣内在的坚果,失礼失礼。”帕西斯边说边敲他的脑袋。利文抖着声音抗议:“喂~~~”

  “别傻了!”捶了他一记,帕西斯展露的笑意一如出鞘的利剑,冷硬而锋锐,令利文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,“我是什么人?我是罗兰的师父,不是部下!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哪怕他要我拉拢你们,也要看我有没有这个心情,何况我从来不屑做这种事。我拿手的是破坏,是刺杀,是让人气得跳脚、脑中风、上吊自杀。而不是拍马屁拍得他浑身舒坦,或是踢他的屁股让他奋进,绊一脚还差不多。”

  这种特长不该说得这么得意吧……放下内心大石的同时,利文也听得汗颜。

  “你们要感谢我妈妈,已故的公主殿下。”

  甩甩手,帕西斯扬长而去。

  这天,扁完沙袋的羽族族长躺在母亲幼年玩耍的大树上午睡,睡到一半,突然醒过来,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:

  将来上战场,他要用什么交通工具?

  骑马不错,他也很久很久没指挥过军队了,很想重温那种滋味,改天叫罗兰准备。至于会影响正常的军队编制,帕西斯完全不予考虑。反正他师尊大人手痒,乖徒儿就有义务专门拨一队人马供他使唤。

  但是白马王子太俗了!黑马王子有他儿子当前科,重复不好,暂且搁置。

  小羽也不错,原形坐起来舒服,速度也快。只不过,骑在一个妙龄少女身上,终究不太好。

  刃雾?算了吧!这小子气量窄得要命,叫个小名也死活不肯,别说让他当马骑了。

  黑耀更是甭提,几只乌鸦都会吓得他哇哇大哭,说不定还会害他从天上掉下来。

  想来想去,还是骑龙最拉风。不过银龙王好歹算是他的老朋友,到他家借坐骑不太好意思,找野龙又太麻烦,哪里有现成的呢?

  帕西斯弹指发出一声清音:亡灵龙克拉费里格。

  这可是最衬他死灵法师身份的坐骑。把它从金龙王的封印中释放、驯服也可以乘机活动手脚,脆弱的羽族实在不够他大展神威。传闻克拉费里格凶残暴虐,杀戮成性,调教这样一条龙更是别有一番趣味。

  于是,他意气昂扬地整装出发,就在这时,背部传来一阵剧痛。

  那小子居然会受伤!?

  立刻判断出这不是自身的痛楚,帕西斯切断了感应,犹豫是否要用水晶镜查看。

  算了,应该又是他实验魔法失败,撞到了什么,或炸出一块焦肉吧。

  尽管对自己的半身嫌恶已久,帕西斯对他的本领却绝对有信心。继承了他的智慧和80的实力,以及肖恩的人格魅力,神官可以说是无敌的。除非他自己找死,或者本体的他亲自出手,不然这世上没人伤得了他。

  就这样,把半身抛诸脑后,一心猎龙的人飞向诺瑞姆林峰。

  雪花漫天狂舞,呼啸的北风撕裂耳膜。直接用一发超大版的爆炎轰开坚硬的冰层,帕西斯也不管引发雪崩会害死多少人,朝露出来的龙语印记吟唱解封咒语。

  过程并不困难,受术者的反抗帮了很大的忙。只听得一阵轰雷般的巨响,庞大的身躯破冰而出。紫黑色的雾气环绕着毫无光泽的灰白鳞片,那是死亡的气息,异样寒冷,甚至让附近被热量融化的冰瞬间冻结。威猛而矫健的肢体完全保留生前的形象,而不同于一般用死灵魔法复活的骨龙。这是因为克拉费里格是自愿献祭,以换得永生和本不属于龙族的死亡之力,也因此金龙王才认为它玷污了龙族的骄傲,将它囚禁于此。

  “哦哦,外形不错,虽然肤色差了点,但还可以包容啦。”飘浮在半空中,帕西斯双手环胸,评头论足。风雪在他三尺外就自动停下,莹莹的白光为他施加了完美的防护,也衬得他的气质更加圣洁高贵,宛如从天而降的神祗。

  “你是什么人?”亡灵龙吐出沉厚的声音,跳动着冰焰的双眼充斥着疑惑,“为什么既有冥界的气息,又有讨厌的光明力量?”

  “我是什么人不重要。”帕西斯为他的眼光加分,高举的右手托着硕大的漆黑光球,笑得猖狂,“你只要记住,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。”

  “小克克,如果你不反抗得那么激烈,我也不会割伤你啊。”

  “闭嘴!”

  对新奴仆的咆哮充耳不闻,帕西斯耸了耸肩,收回气剑,伸手为他疗伤——在坐骑身上留下疤痕可不符合他的美学。反正他们已经签定契约,不怕它羞恼之下咬他一口。虽然咬也咬不死,不过肚破肠流很难看,再长出来也怪恶心。

  “为什么要侮辱龙族?”前爪泄愤地撕扯雪堆,克拉费里格怒道,“就算我不是龙王,也是有自尊的!而且你明明不是那种愚蠢的人类,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压迫、奴役的暴举?”强者之心由内散发,它可以分辨出对方并非狭隘之辈,以蹂躏异族为乐。

  “因为我觉得骑龙很威风啊。”帕西斯回他一个粲笑。

  完全没预料到的答案让克拉费里格全身无力。帕西斯笑意一敛:“还有,我看你的人生观不顺眼。”

  “人生观?”

  “居然为了永生臣服冥王,你这不是自甘下贱吗?身为高贵的龙族,竟还看不透生死。”

  这句话明显刺中了克拉费里格的心,它咬着牙别过头:“我有必须永生的理由。”

  “哦呀,似乎是满有趣的理由,不过我是大度的主人,就保留你的

  一望无际的雪白花海包围住废弃神殿,在月下绽放出华丽的蕊瓣。夜风吹过,晶莹如雪的碎片伴随着星星点点的橘光翩然起舞,情景美得宛如梦境。

  “我说小雷,我们都来到你前主人的结婚圣地了,你怎么还是那副死样活气的德性?”

  趴在青年怀里的小狼龙一动不动,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问题。帕西斯眯起眼,轻蔑地道:“你大概想一辈子用这个模样活下去是吧?真愚蠢,这样又能挽回什么?”

  还是不理他。

  “真正倒霉的是我好不好!”帕西斯终于忍不住爆发了,“莫名其妙多了一份不属于我的感情!”雷奇这才睁开眼睛,目光透出惊讶。帕西斯却转过头,嘀嘀咕咕:“真是的,我本来是堪称情圣的绝世痴情男耶,竟然一颗心掰成了两半,叫我有什么脸去见菲莉西亚。”

  再次对他丧失兴趣,小狼龙翻了个身,沉入过往的回忆。

  “雷奇。”

  熟悉的呼唤令他惊愕万分,跳起来一看,对上一张吐舌头的鬼脸:“骗你的。”

  我踢!我打!我扁!

  帕西斯一一招架,笑呵呵地点头:“嗯嗯,总算有点精神了。”变成人形的小狼龙突然停下手,死死盯住他:不对!这不是帕西斯的笑容!

  也不是神官,有点像,本质又……

  “你到底是谁?”

  “我是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。”银发青年一手放在胸前,语气坚定,“因为融合的关系,我有了点改变,但我还是帕西斯。”蓝发少年的表情似哭似笑:“改变……那神官,不是彻底消失咯?”

  “彻底消失我会多出一种感情吗?”帕西斯没好气地道。雷奇放声大哭,一把抱住他。

  让他发泄了一会儿,帕西斯将他抱坐到膝上,轻拍他的背:“小雷,你要接受事实,不管留下多少东西,他本人还是不在了。”

  “不要!不要!我不要听!”

  明白只有时间能够抚平这个下仆的心伤,帕西斯也不多劝,靠着殿柱,凝视外面随风摇曳的灵灯花,眼神渐渐沉淀。

  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,哪怕那么深的爱。证据是:看到这片景色,他脑中浮现的不是笑靥温和的黑发少女;而是身材窈窕,披着婚纱的清秀女郎。

  受到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,他抬起左手,映入眼帘的是裂痕斑斑的表面,和停在“6:15”的两根指针。

  时间停止了。

  生命以别的方式延续下去,真正属于神官的时间却停止了。

  连同他和杨阳的时间。

  “无名氏神官已经不存在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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