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章_一笔多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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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

  回程路上,廖文介眉头紧皱。

  “要如何同冬菇说此人来历,她那般聪明,搞不好几下就把话套出来了。”

  罗侯道:“你不必担忧,实话实说,她不会怪我们。”

  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“……”罗侯顿了顿,又道,“总之你说实话便好,她不会阻拦你。”

  “呿,你倒是同她养成了默契。罢了,就听你一次,毕竟日后如何处理此人,还要听冬菇的意见。”

  “恩。”

  回到小院,已是四更天,可那临走时一片漆黑的屋子,此时却亮着。

  那一点的灯光,在这般深沉的山谷中,微弱无比。可是,瑟瑟寒风之中,它却一直都没有灭。

  苍茫月色启去途,盈盈烛光照归路。

  对于刀剑无能为力的人,只有守着这一丝昏黄的亮光,等着,等着,等着浴血之人能平安回来。

  而在见到这烛光的一瞬间,廖文介什么都懂了。

  “你同她说了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呵。”廖文介淡淡笑了一声,柔光褪却她一身杀伐之气,心也静了下来。

  “罗侯,你杀戮多年,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一盏灯,在深夜等着你回来么。”

  罗侯抬眼,缓道:“这不只是在等我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廖文介眼眶泛红,心口发酸。

  罗侯道:“走吧。”

  廖文介扛着昏迷的风止进屋,冬菇坐在桌边,见他们进来,站了起来。

  “文介……”

  “我没事。”廖文介走到床边,将风止往床上随手一丢,床板极硬,风止撞到上面,压及伤口,昏迷之中微微痛发一声。

  “这……”冬菇上前,看着倒在床上的人。

  “这便是风止?”

  “是。”廖文介想了想,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。

  “冬菇,我非是对他留情,只是不屑于这般胜他。等他伤好,我必杀他。这段时间我会看好他,你尽可放心。”

  “呵。”冬菇毫不在意,“文介,你既做了决定,那我自然同意。来,我烧了热水,你们喝一点暖暖身子。”

  罗侯与廖文介接过水,饮了下去。热水下肚,身子渐暖,刚刚的一袭紧迫感也渐渐消失。

  廖文介虽无大伤,可风止的剑又岂是儿戏,她身上几处剑伤至此仍是鲜血直流。罗侯见状,对她道:“我去取药,你的伤得快些处理。”

  廖文介摆手道:“小伤,没事。”

  “小伤也得处理。”冬菇对罗侯道:“药都放在马车里,你去拿来。”

  “恩。”

  罗侯转身出门,剩下廖文介与冬菇静静对坐。

  廖文介一叹,“哎,从前那个告诉他秘密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罗侯去哪了。”

  “呵。”冬菇轻笑一声,“他是担心你,你莫怪他。”

  廖文介道:“你暗地有了准备对不对。”

  “恩,还好没派上用场。”

  “呵。”廖文介扯嘴,她神色幽幽,想起什么,面上竟带有说不出的疲惫。转首,她看向倒在床上的风止。

  应该暗地准备什么的人,结果却什么都没做。

  廖文介转过身,背对着冬菇。

  “你与罗侯是好意,可我廖文介也不是怕死之辈,这般举动,反而让我有挂碍了。”

  她微微低着头,身上的伤口仍流着血,可她毫不在乎。

 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。

  冬菇的手很漂亮,修长柔软,不似女子。可这也不是双养尊处优的手,不拾刀剑,并不意味着不事劳作,生活的风霜,从这一双手上便可看出。

  “文介,我知道我的举动让你心中不愉,可是……”冬菇轻道,“你有赴死的信念,我却没有失去你的觉悟。冬菇与罗侯此生朋友不多,不愿再失去。这一次,算是我卑鄙,将你拉下格。”

  廖文介自嘲一声,“还有什么比兵上淬毒更下格的事。”

  “文介,你也莫要如此,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风止是这样的一个人。再说,即便他是如此,按照我们这种境况,做事要以立场为先,至于手段,能保本心最好,保不了也没有办法。”

  “……”廖文介垂眸。

  “我知道,你说的对。”廖文介道,“生死场上,当然要以性命为主。只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皱紧眉头,“我现下真同吞了苍蝇一样恶心。”

  “呵。”冬菇一乐,“你不是将他带回来了,等治好了他,你再杀。”

  廖文介转头看了看倒在床上的风止,又一脸厌恶地转了回来。

  冬菇将她这别扭的模样看在眼里,心中好笑。

  “行了行了,不要看他了。”

  “哼。”

  就在这时,罗侯取来了药包。

  他将包裹打开,从中拿出两三个瓷瓶。

  冬菇站起身,“还需要什么?”

  罗侯道:“最好要一盆热水。”

  冬菇马上道:“我去烧。”

  廖文介一脸不耐烦,“烧什么烧,这点伤随便包扎一下就好了。”

  冬菇摇头,“不行,我胆子小,见血就晕。我去给你烧水,你这身衣裳也得洗一洗才行。”

  一刻钟后,冬菇提着热水回来。一进门,她眼珠差点没掉出来。

  只见罗侯扯了两段干净的布条,正在往上面倒药。而他身边,廖文介半裸着身子,靠在桌子上,抱着手臂一边看罗侯动作一边厌弃地叨咕。

  “罗侯啊罗侯,我自认待你不薄,你怎地对我这般吝啬,你就倒这点药给我。”

  罗侯面色不改,手下沉稳。

  “你的伤口不深,药用多了反而对愈合不利。”

  “呿,你怎知道,这伤的要是齐冬菇,你怕是会拿药给她埋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还有。”廖文介又道,“你怎么知道我的伤口不深,你知道风止的剑多霸道么。”

  罗侯不语,倒好了药末之后,他将布条两层包裹拧起来。

  廖文介见他准备好,掀了衣服,就要过去。

  “哎哎哎——!”冬菇直愣愣地站到现在,终于回神。她将热水盆放到一边,一把冲上去拉住罗侯的手。

  罗侯与廖文介同时不解地看向她。

  冬菇眨眨眼,咳嗽两声,道:“这,让我来吧。”

  廖文介道:“你不是见血头晕么?”

  冬菇摆手,“不不,现在好多了。”她将罗侯扶到一边,“我来我来,我手比较轻,心也比较细。”

  “嘁,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。”廖文介嫌弃地白了冬菇一眼,“伤口包扎要手轻么,那包得住么。”

  罗侯被她一拉,身子有些不稳,还好冬菇拉虽拉,可力道掌握的很好。他站稳,对冬菇道:“还是我来吧。”

  廖文介也道:“让罗侯来吧,你一个文弱书生懂什么包扎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冬菇转向廖文介,后者衣衫褪下,整个上身只有灰布裹胸。她常年习武,身材结实匀称,几处明显的伤痕也昭示了她经历过的生死殊斗。此时身子上沾染了打斗时的鲜血,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深红,看着更有种动魄的冲击。

  “怎了?”廖文介见冬菇迟迟不语,手里的药也不给罗侯,疑惑开口。

  冬菇脸一红,尴尬地咳嗽两声,道:“这……一回生二回熟,我总要学一学如何照顾伤患。”

  “哈,就是说你要拿我练手了。”

  “耶,不能这么说,我的手巧得很,不一定会差于罗侯。”

  “恩——?”廖文介忽然脑中一闪,她看了看静静站在一边的罗侯,又斜眼瞟了一眼挡在罗侯前面的冬菇,一瞬间便懂了。

  哈,看着这样的冬菇,廖文介心中大快,一晚上的不郁也去了大半。

  她整理思绪,照常开口道:“那好吧,你想来就来吧。”而后她转头对罗侯道,“那罗侯你帮我擦下身子吧,这么多血,我怕冬菇会吃不消。”

  冬菇眼睛刷一下就瞪大了。

  “好。”罗侯丝毫没有察觉异样,撑着拐杖去拿手巾。

  “等……等等!”冬菇出口叫他。罗侯停下转身看她,冬菇张了张嘴,又不知该说什么。

  “怎了?”

  “你……你先回去睡吧,剩下的交给我就行。”

  罗侯道:“我来帮你。”

  “不不。”冬菇道,“你也折腾一晚了,想来也累了。就这样,你先回去休息,剩下的我来做。”

  罗侯道:“我不累。”

  冬菇知道若这样平常地同他说,他定会坚持留下,她心中一动,脸色微沉。

  “你身上毒患刚除,本就没有恢复好,今夜又诸多劳累。现在不好好休息,日后上山若是有事该怎么办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果然,罗侯一见冬菇脸色不好,整个人都绷紧了。“好……我去休息。”

  罗侯离开,冬菇舒了一口气,再一转眼,便见廖文介一脸玩味地看着她。

  “……文介,你不是故意的吧。”

  廖文介长叹一声。

  “他居然就让你这么一句话给吓走了,他居然就这样走了。这哪里是我认识的罗侯……”

  冬菇取来手巾,浸在热水中,一笑。

  “我居然让你骗到了。”

  冬菇拿着手巾,为廖文介擦拭身上的血迹。她手下轻柔,擦过之后马上为她盖上衣裳,以免着凉。

  廖文介感她细心,道:“也不是全骗了你。”

  “恩?”

  “我们从前打拼的时候,大伤没有,可小伤不断。平时相互包扎疗伤也是常事,实话同你说,罗侯浑身上下我都看遍了,我……啊!”

  “……”冬菇手下一重,廖文介顿时大叫一声,“作甚,恩将仇报么!”

  冬菇道:“第一次第一次,总有失手的时候。”

  “呿。”廖文介不满地一撇嘴,“酸气冲天,你以为我看不出来。”

  冬菇苦笑道:“文介,从前如何我管不着,可现在罗侯已婚配,他是我房里人,这样终归有些不好。”

  “什么不好,什么不好啊,是你自己多心,小心眼的女人,还好意思说我们不好。”

  “好好,是我小心眼,我的错。”

  廖文介哼笑一声,道:“齐冬菇,你大可放心好了。”

  冬菇正在包扎伤处,听她一句话,抬起眼,“放心什么?”

  廖文介微微探身,握住冬菇的手,语重心长道:“我与罗侯认识七年,我发誓,这七年里,我没有一刻将他当成男人。”

  “……”冬菇无语地看着她。

  廖文介说完,又大爷一样地靠回去。

  “好了,接着包吧。”

  “唉……”冬菇一声长叹,结交这样一个朋友,只能让她哭笑不得。

  包扎好伤处,冬菇起身。

  “我先走了,这般情况明日也上不得山。我们暂且休整两天,我还有些事要准备。”

  廖文介道:“你联系到安勍了?”

  冬菇点头,“恩。”

  廖文介直起身,“他在哪里?”

  冬菇道:“我也不知,我没有同他见面,只是通过他的手下与他联系。不过他现下在天山无疑。”

  “好。”廖文介点头,“我知道了,你去休息吧。”

  冬菇看了看床上的人,“他要如何处理,你想好了么?”

  廖文介撇了一眼风止,“一时半会死不了,他交我处置,你放心好了。”

  “恩。”冬菇点点头,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冬菇回到房间,破旧的小屋里没有点烛,漆黑一片。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,和衣躺在床上。

  身旁之人一声没有。

  可他越是这样一动不动,冬菇越是清楚他根本没有睡着。

  冬菇躺到床上,伸手过去。果然,臂下身躯在她碰触的一刻僵硬了一瞬,而后又刻意放松下来。

  冬菇心里一软。

  “怎么还没睡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呵。”冬菇轻笑,“别装了,我知道你没睡。”

  罗侯不安地动了动,“冬菇……”

  冬菇揽着他,罗侯身上厚厚实实,一件衣服也没脱,冬菇让他回来他便回来直接躺到床上了。

  “你这样睡多难受。”冬菇坐起来,罗侯本也想同她一起起身,可又被冬菇按了回去。

  “你躺着,今日是娘子有错,我来服侍你。”

  “冬菇……”罗侯不解,“怎了。”

  “哎,丢人,不提了。”冬菇爬到床尾。她将被子掀开一角,果然罗侯残肢上的布条都没有解下来。

  她将布解开,罗侯动了动,又放松下来。

  罗侯的残肢布满伤痕,结痂发硬,而剩下的一条左腿也是常年奔劳,肌肉结扎,坚实无比。而覆在上面的手,虽纤纤如削葱,但也非是养尊处优。

  生活的艰辛,一眼可见。

  冬菇揽住他的腿,谈笑之间,一点一点帮他放松。

  另一边,廖文介将沾血的衣服扔到一边,换了一身干净衣裳。

  再转过头,看到床上的人,她又不禁凝眉。

  “唉……”一声无奈长叹,她从一个布囊中取出一个小瓶,倒出几粒药丸。

  “我这药可是珍贵了,多少年来都没给人用过。我动了杀念却又下手救下的,你是第一个。”

  廖文介来到床边,一手扶起风止。这么近的距离,让廖文介清晰地看到风止的面容。他年岁应该也不小了,眉间有淡淡的锁头纹,因为习武奔波,肤色有些深,脸上也略显粗糙。

  “啧啧,真是想不懂。”廖文介一边帮他顺气,让他咽下药丸,一边自己叨咕,“好好的男子不做,非要走这样的险道,到底怎么想的。”

  喂好了解药,廖文介拾起一旁的手巾,就着已经凉了的水涮了涮。

  “哎呦,凉了。”她嘴里说凉了,可手下却没停,“不过跟你的脸比起来,这还算温的。”

  涮好了手巾,她再次回到床边,摸着下巴看着昏迷的风止,戏谑道:“公子,得罪了。”

  说完,她手一伸,将风止的腰带一把拉开,三下五除二将风止脱了个干净。

  身上血迹斑斑,肩头那处枪伤已经犯肿,还在流血。

  “嘿,身子还挺白。”廖文介哼笑一声,开始给风止擦拭血迹。她对风止不留情,下手随意,没轻没重,几次碰及伤处,让昏迷的风止微微颤动。

  “我也受了伤,可现在居然得伺候你,什么道理。”廖文介撇着嘴抱怨。

  手下躯体虽是伤痕累累,不过却是一等一的好武材,廖文介是识货之人,见风止虽在昏迷之中,可身体却犹带着一丝戒备,卧如猛虎酣睡。肌肉纹理分明,比起罗侯,少了一份力道,却多了一份灵气。

  她给风止擦拭好,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裳给他穿。一切收拾妥当之后,她坐回床边。

  余光扫到床脚一物,那是风止的剑。

  廖文介伸手取来,剑鞘普通,看着只是平常货。再拔出剑,三尺青锋,尖锐锋利,不过也非是什么宝剑神兵,这剑在廖文介眼里只能算凑合。

  “只有拿在你的手里,这把剑才会有那样的光彩。”

  廖文介转头,一脸复杂地看了看风止。

  对他,廖文介有仇视,有欣赏,也有一分对于强者的挑战心。

  “哼,臭小子,等你好了,奶奶光明正大地宰了你。”

  说完,她将剑放到一边。她一手将风止推到里面,“往里面去点!给奶奶留个地方!”

  腾出些地方后,廖文介骂骂咧咧地躺下睡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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