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_53_咬定卿卿不放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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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题_53

  因时卿未来得及换官服,四面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眼光——拿这么大的官当随从使,这家小娘子厉害哩!

  元赐娴瞧瞧他们,再瞧瞧手里这只鎏金四曲银碗,想时卿兴许只有拿脑袋顶着它走了,便放弃了要的打算。

  她凑到他跟前,露出些讨好的笑,从他手中分了点物件出来,再将他左右臂弯的珠玉摆回颜色与位置都匀称的样子,然后抬头道:“侍郎,咱们打道回府吧。这些物件就找个邸店寄放,一会儿我派人来取。”

  时卿耐着性子等她安置这些零碎之物,结束后恨不得马上与她分道扬镳,往坊门方向走了一段,途经丝帛行时便停了步子,道:“某尚有要事在身,县主请先回吧。”

  元赐娴回头,见他停在一间名叫“锦绣庄”的丝绸铺前边,垂落在门口的幌子上写了个“纪”字。

  记起他此前看纪家商队的眼神,她拿手指指匾额:“倘使您说的事,是逛这间铺子的话,我也想进去瞧瞧。”

  时卿叹口气,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,当先转头跨过了门槛。

  元赐娴一笑,跟了上去。

  这时辰,店里边客人不多,倒是店伙计们都冒了头,一双双合力搬着大木箱,来来往往地忙碌。看这样子,似乎是在安置刚到的那批货物。

  掌柜一瞧时卿的打扮,知是贵人来了,连忙搁下手边杂事,将账簿交给账房先生,躬身迎上来:“这位郎君可是替尊夫……”他话说到一半,注意到元赐娴的少女髻,忙改口,“您身后的小娘子置办衣裳来的?”

  时卿倒也没拆台,回头看了元赐娴一眼,与掌柜淡淡道:“就拿今日店里新进的绸缎出来挑拣。”

  掌柜面露难色:“这位郎君,实在不巧,这批绸缎已被一行胡商预定了……”

  时卿扯了下嘴角:“如我出三倍的价,您可愿转手卖我?”

  他这话一出,四面伙计的神情立刻警惕起来。

  掌柜一噎,眼神闪烁几下,苦着脸道:“郎君,非小人不愿,实在是这买卖之事,讲求个先来后到的道理。”

  时卿笑笑:“如此,便不为难掌柜了。”

  元赐娴却忽然上前:“可我想为难,怎么办?”

  时卿扫了她一眼。

  她回看他一眼,与掌柜笑说:“掌柜的,这先来后到的说法,当然依您,但我这大老远跑来,腿脚都酸了,您的伙计又这样大张旗鼓地在我跟前晃来晃去,不瞧一瞧箱里的绸缎饱眼福,实在叫我心痒。我就看几眼,不碍您做生意吧?”

  这掌柜已然上了年纪,头都花白了,但元赐娴这一套娇俏的笑,跟对时卿惯常施展的一模一样。

  时卿突然觉得她叽叽喳喳的,特别聒噪,也不打招呼,转身就走。

  元赐娴“哎”了一声,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他袖子:“你不许走!”然后压低声道,“圣人布置的差事,得我说完了才算完。”

  他蹙眉看了眼被她拽得皱巴巴的衣袖,一把甩开她的手,深吸一口气,负手站在了原地。

  元赐娴也没大在意他这股不客气的劲,继续磨掌柜,磨得老头直冒了一头的汗,点头哈腰道:“成,成!小娘子稍候,小人这就替您安排。”

  她偏头看了眼恰好往这边来的两名伙计,目光在俩人吃力的脚步上一落,指着他们手里的木箱道:“不必劳动掌柜安排,我就瞅瞅那箱吧。”

  掌柜赔笑,招手喝住俩人。两名伙计对视一眼,合力搬来箱子,小心翼翼轻放到地上。

  箱子落地一刹,元赐娴的耳朵微微一侧。

  不料掌柜刚将箱子开了道口子,便有人从后院匆匆跑来,附到他耳边道:“掌柜的,胡商到了,急着要见货呢。”

  元赐娴竖耳听见这句,定睛往开了一半的箱子里望了一眼。

  掌柜回头将箱子阖上了,抹把汗:“小娘子,实在抱歉,胡商到了……您看,要不……”

  “要不我下回再来好了。”她一笑,竟是说不执着就不执着了。

  时卿见她瞧完了,抬步就走。

  元赐娴倒不知他何故摆脸色,小跑几步跟上去道:“侍郎,您等等。”

  他停下来回头看她。

  她似乎也没别的意思,叫他在这里稍候,然后去了趟对街,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油纸包,将其中一包递给他,道:“您没用午膳,这胡饼给您回去路上充饥。”

  见他似有推拒之意,她紧接着说:“吃不吃是您的事,给不给却是我的礼数。”

  时卿低头看了一眼,仍旧道:“不必。”

  她只好再搬出徽宁帝来:“拿上它,您才能回去交差。”

  他皱皱眉接过了油纸包:“如此,告辞。”说罢便不再管她,当先往坊门走去。

  元赐娴望着他的背影撇撇嘴,等回到元府,火急火燎地吩咐拾翠给她拾掇一身便装出来。

  拾翠看一眼外边天色,一面替她解繁琐的衣裙一面忧心道:“小娘子,您才回来又要出门?不出一个时辰,日头可就落山了。”

  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:“侍郎好像在查什么案子,我跟去瞧瞧。你若不放心,与我一道就是。”

  元赐娴大概猜得到,吴兴纪家的绸缎里头有猫腻。

  方才在锦绣庄匆匆一瞥,她目测了一下箱子的深浅,不觉如此数量的绸缎,能叫搬箱伙计吃力成那样。比较了箱子的外围高低,更觉底下很可能藏了个暗层。

  再回想伙计搁下箱子时格外小心的动作,与箱子落地一刹出的一丝脆响,她觉得,里头可能盛放了类似铜器或铁器的东西。

  当然,除此外,更要紧的是时卿的态度。

  绸庄究竟有何猫腻,她不在乎。她想知道时卿查它做什么。倘使她未猜错,他接下来多半要去一探究竟。

  拾翠道:“婢子当然与您同去,只怕郎君晓得了要生气。”

  “怕什么,我留个字条。”元赐娴胡乱将间钗饰拔了个干净,又问,“那包胡饼办妥没有?”

  她买的两包胡饼都涂了稀罕的酱料,味道独特浓郁,倘使时卿将它拎回马车,多少有迹可循。

  拾翠点点头:“拣枝已拿去给小黑嗅了,从西市沿途循去,如若顺利,该能顺着味儿找到侍郎,您安心等吧。”

  ……

  等到拣枝传回消息,说有了胡饼的下落,元赐娴便捎上拾翠溜出了府。

  但她最终却在距西市坊门不远的一片草丛里看见了那个油纸包。

  元赐娴低头瞧了眼满嘴酱汁的黑皮狗,一阵气噎。

  这个时卿真是……不知好歹,不识抬举,不解风情!

  一旁拣枝一脸为难:“小娘子,只能查到这里了,是婢子失职。”

  她摇摇头,颓丧望天,早知就冒险一些,直接跟踪他了。

  拾翠道:“小娘子,既然侍郎有心防备,咱们多半跟不上,不如回府去。倘使晚了,郎君该担心了。”

  元赐娴点点头,回头刚准备上马车,却见一支商队从西市坊门走了出来。

  是一行服色殊艳的域外客,看起来像回鹘人的打扮。前边一众骑骆驼的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,跟在队尾的,有几个蒙了面纱,侍婢模样的姑娘。

  骡马拉了满车的货物,里边有几只檀色的木箱十分眼熟,箱角刻了吴兴纪家的徽记,恰是元赐娴在锦绣庄见过的那一批。

  距离店伙计那句“胡商到了”已过去许多时辰,但她不觉奇怪。想来掌柜本就没打算给她看货,只是叫伙计演个戏,借以托词罢了。真正的胡商应是后来才到的。

  元赐娴笑着叹口气。

  时卿啊时卿,人算呢,是比不上天算的。

  ……

  一炷香后,元赐娴和拾翠混入了回鹘商队,拣枝留下安置两名被敲晕的侍婢以作善后。

  暮色昏黄,天边血日高悬。

  蜿蜒的商队从金光门出,缓缓西行。元赐娴薄纱覆面,徒步落在队尾不扎眼的位置。打头几个高鼻深目的汉子和着脆亮的驼铃一路引吭高歌。至于唱的是什么,她就听不懂了,想来约莫是回鹘语。

  众人起先走的都是寻常路,等远离城门却改了道,七拐八绕地往偏僻地带去。元赐娴曾随父亲行军,这点路还不觉辛苦。

  天色大暗时分,商队在一处郊野的贫民区落了脚。

  这一片屋舍低矮密集,都是筑造简单的土胚房。回鹘人到后,将货物一箱箱往下搬,运往一间平房。

  元赐娴跟着其余侍婢浑水摸鱼,在一座土屋前生火烧水,等到几个领头的大汉放松警惕,坐在火堆边吹拉弹唱,饮酒炙肉,才给拾翠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留在这里,随后悄悄绕去了屋后。

  她方才已大致记下了平房位置,举目一望便找准了地方,避过门前几名看守人,猫着腰来到一扇启了一半的后窗,将碍事的裙装敛到小腿肚打了个结,刚想撑臂跃入,却被什么玩意儿舔了下脚踝。

  这触感湿热,还有那么点厚实,她头皮一麻,险些要跳起来,猛一回头,却见是小黑。

  它正吐着条大舌头,非常憨厚地仰头望着她。

  “……”这傻狗怎么跟来了!

  元赐娴干咽了一口口水压惊,倒是体味到了狗吓人的确可能吓死人。她给它比了个嘘声的手势,然后朝下指指,示意它留在这里别乱跑,完了也不管它懂没懂,回头跃进了屋里。

  不料脚还没落地,她就被一双不知从哪冒出的手拦腰一翻,一阵天旋地转。

  “县主伤了腿脚,理该安生歇养,某不劳您惦记。”

  她赔笑:“怎能不惦记,您也受伤了啊!实则我今日正是来探看您伤势的。”她往他手背瞥瞥,“您的手好些了吗?”

  时卿昨日从元府回来便裹了伤药,缠回纱布,低头看一眼道:“已处理妥当,并无大碍。”

  “我带了伤药来,是拿家父琢磨多年的方子制的膏子,寻常地方找不着。”她说着,从药箱里掏出些瓶瓶罐罐的来。

  元赐娴本想将几瓶药撂下就走的,想起方才的窘迫事,便想弥补一下,道:“我给您换个药,重新裹下伤吧。”

  时卿将手掩回袖中:“不敢劳烦县主,您将药留下,某已是感激不尽。”

  又是套话。

  元赐娴不太高兴了,不理他,直接吩咐一旁几名丫鬟:“你们几个,给我打两盆清水来。”

  府的下人就比时卿听话多了,被她飞俩眼刀子,便碍于她的身份不敢不从,乖乖去打了水来。

  时卿皱皱眉:“某换了药裹了伤,县主便愿意回府了?”

  元赐娴点点头,神情严肃。

  他只好叹口气,低头拆纱布。

  元赐娴提着药箱站起来,还记得要演出一瘸一拐的模样,等到他跟前,瞅见他狰狞的手背,却是吓了一跳,敬称都不见了:“这是处理妥当的模样?你可是不想要这手了啊!”

  他手背上长长一道鲜红的薄痂,伤得深的几处都有了化脓的迹象,着实触目惊心。

  一旁霜妤也吓得不轻,瞠目问:“阿兄怎么伤得这么重?”

  想他恐怕不好意思答,元赐娴便替他解释:“被我阿兄打的。”接着回头吩咐,“拿盐末子,热水和棉帕来。”

  她说完就抓过了他的手。

  都说十指连心,时卿给她一抓,心都好似被什么古怪的力道震麻了。他下意识要抽出指尖,却听元赐娴一声娇喝:“你躲什么,我又不吃了你!”

  他浑身一僵,顿住不动了。

  霜妤和满屋子的丫鬟齐齐倒吸一口冷气。

  这景象太诡异了。居然有人碰得了她们的郎君了——居然有人碰得了她们的郎君,还没被掀翻了。

  时卿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头。自郊野一场“肉搏”后,他对旁人贴肤触碰的容忍程度似乎变高了,方才不过轻微克制,竟就压抑下了那股嫌恶。

  元赐娴等来仆役,当着他的面,拿清水净了手,然后泡好盐水,挑着棉帕道:“会有点疼,您忍忍吧,忍不住可以叫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她想让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叫。

  元赐娴令人搬了椅凳来,在他膝前坐下,一手捏着他的指尖,一手就着沾了盐水的棉帕替他擦拭清理。

  这盐水碰了伤口,明明该是疼的,时卿却觉痒得慌,忍不住微微一颤。

  元赐娴只当他是疼的,没大在意,边忙边问:“您既是处理过了,没道理坏成这样,这伤口先前可是裹了药粉?”

  他稍稍一默,不动声色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他当然不是裹了药粉,是昨日去元府前盖了层妆粉。效果挺不错,加以宽袖遮掩,丝毫不露破绽,却的确加重了伤势。他原本打算一早换药,结果因几份公文耽搁了。

  元赐娴叹口气:“您这伤口该用药膏,不能用药粉的。您说您这手要是废了,我……”

 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。

  时卿抬眼,似乎在等她继续往下说。

  元赐娴本想说,他这手要是废了,她阿兄摊上的罪可就大了,话到嘴边,见他仿佛有那么一丁点期待的眼神,马上嘴一瘪道:“我可得心疼了!”

  时卿心里嗤笑她演技浮夸,嘴上却也没戳穿,冷冷瞥了瞥她。

  霜妤在一旁干瞪着眼,瞧他们一来一往,委屈得嘴都瘪了。没有她的早食就算了,如今还成了如此多余的存在。

  她曾以为,世间最残忍的事,莫过于自己中意的郎君其实是个小娘子,且是个比她还好看的小娘子。眼下却知,这还不是最残忍的。更令人伤心的是,这个小娘子,竟然想做他的嫂子。

  元赐娴继续低头干活。

  浓黄的脏水一点点被挤出,时卿瞧了,胃腹一阵翻腾,抬眼却见对面人很是耐心,如扇的长睫扑簌簌眨着,神情一反常态地柔顺,难得像是真心实意对他的。

  见她包扎的手法娴熟老练,纱布的折角也藏得滴水不漏,一晌功夫便如做好了一件饰物,时卿微微有些奇怪。

  他起先抑制住了好奇心,等她忙完,拿一旁盆中清水净手时,忍不住出言试探:“县主裹伤的手法倒是精湛。”

  被人夸总是高兴的,元赐娴没想到他在套话,得意洋洋道:“从前军中医士忙不过来时,我常去帮忙。”

  时卿稍稍一愣,蹙眉问:“军中?”

  她脸色微变,跟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,最终在他锋锐的眼色里坦诚道:“我跟阿爹行过军……”说完凑到他跟前来,弯下腰小声道,“阿爹叫我莫讲出去,以免被有心人传扬得不好听……您可要替我保密啊。”

  时卿坐在椅上仰头看她,稍一颔。滇南王是大周唯一的异姓郡王,自然树大招风,惹人嫉妒。女子从军,放在旁人身上或是巾帼美名,换了元家,却可能被讲得不干不净。

  见他应下,元赐娴又笑看霜妤:“小娘子,你也是。”

  她笑起来眼如弯月,叫人根本无法说个拒绝的词,霜妤想也没想便如捣蒜般点了点头。

  元赐娴转头收拾药罐子,一面交代时卿夜里该换哪瓶药,完了想起桩事,回头问:“侍郎,我有些话跟您说,您可能叫小娘子和这些下人先且退避?”

  霜妤一把揪住了时卿的袖口,警惕问她:“你想对我阿兄做什么?”

  元赐娴一脸无辜,她能做什么啊,瞧她这模样又觉好笑,故作暧昧道:“是长辈们的事,你莫管。”

  时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。

  见他神情尴尬,不知想去了哪,她笑吟吟地补充:“真是长辈们的事。侍郎,事关回鹘商队,我有些疑虑想与您说明。”

  时卿飘忽的心思一下就被抽了个干净,挺直了腰背,敛色吩咐道:“都下去。”

  等屋内众人走空,元赐娴才坐在他对头问:“侍郎晓得回鹘人的货物里头,装的是什么箭镞吗?”

  时卿当然知道,嘴上却答:“某替圣人查案,只负责上达实情,其余一概不管。”

  口风真紧。她只好道:“我说说我的看法,您听听是否有理。这些三翼的箭镞不是普通玩物,而是军器。从吴兴纪家到长安锦绣庄,再到这队回鹘商人……绝非一般的小打小闹。”

  时卿随口附和了声“嗯”。

  “但见此事牵涉越大,越是关系到要紧人物,我便越觉其中或有陷害的成分。”

  时卿稍稍一滞,这下抬起眼来:“此话怎讲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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