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_33_咬定卿卿不放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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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题_33

  天晚日暮,疾雨如注。

  急骤的凉风透过窗洞灌入陈旧破落的驿站。头顶一个惊雷炸响,将屋里交缠的一对身影照得雪亮通明……

  时卿在辘辘的车行声中醒来,蓦然坐起,盯着从车帘缝隙透进来的晨曦瞧了半晌,急促喘息。

  眼前复又掠过梦里一幕一幕——细嫩的小臂缠着他的脖颈,湿漉的乌如藤蔓一般,抓触着他的胸膛,一路往他肩上攀绕。玉软花柔的小娘子腰肢款摆,叫他四体百骸一刹酥碎。

  琳琅雨声里,骨腾肉飞,魂颠梦倒。

  时卿怔愣了几个数,低头看了眼身上亵裤,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峻,露出了近乎震惊的神情。

  已经是翌日了。昨日黄昏,商州刺史替时卿和元赐娴作了安排,给两人各置一辆宽敞阔气的马车,派当地兵卒一路护送他们去往邓州。

  车行一夜,约莫辰时,时卿叫停了车队吃早食。

  他确因耽搁了行程预备赶路,沿途都不打算进城,但也未到得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将就用膳的地步。

  他一叫停,元赐娴就从后头马车兴冲冲跑下来了,端了个装着吃食的青碧色玉盘,凑到他车帘边喊:“侍郎,我能进来与您一道吃早食吗?”

  时卿一听这脆生生的声儿就炸头皮。天晓得,在梦里,她是如何拿这把嗓子叫他失控的。

  但这能怪她吗?不能吧。他得讲点道理。

 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问:“为何要与我一道吃早食?”

  元赐娴如今是不敢随便掀他帘子了,安安分分站在外边答:“马车里头的婢女只会一个劲地阿谀奉承,实在太无趣了。我想找人说说话,您总不好叫我喊赵大哥吧?”

  哦,那的确不能。赵述这个见色忘主的,今早还与他说,元赐娴打了一个喷嚏,要不要替她寻医问药。

  他拿一句“多事”打了他。一个喷嚏罢了,还能打上天不成。

  他沉默一晌,道了声“进”。

  元赐娴就撩开帘子进去了,面上堆满笑意,将玉盘往他跟前小几一搁,坐在了他对头。

  时卿抬头瞥了眼她扶在盘沿的手,见果真如梦中轻拢慢捻的柔荑一般模样,不由心神一荡,继而皱了下眉头。

  这个古怪的梦太要命了,简直叫她成了一剂行走的销魂药,以至她眨个眼撩个都成了对他的蛊惑。

  幸而很快,他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。

  他的目光在她玉盘里的吃食一落,不太舒服地问:“你这盘里的糕食面点,怎么都是一类一个的?”

  看看他的,可都是成双成对,十分吉祥如意的。

  元赐娴一愣之下答:“她们给的吃食太多了,说这个是当地的名点,那个又是数年难得一品的什么春露冬露神仙露熬的,我吃不下,就一样拣一个尝尝。”她说完,见他不爽得连小米粥都喝不下去了,就道,“您别赶我走,我马上吃,您的眼睛就不难受了。”

  见她抬手便要将一块雪白的水晶饼塞进嘴里,时卿忙出言阻拦:“慢点吃就行。”

  元赐娴张着个嘴顿住,正欲眼泛晶莹,突然听他道:“你阿兄今早传了回信来,说倘使你有一丝闪失,就叫我血债血偿。你噎死了,我赔不起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元赐娴收敛了感动,撇撇嘴,低头慢慢吃了起来,饱腹后与时卿闲话:“我方才刚醒的时候,见赵大哥拿了您一身脏衣裳去丢。您可是没人伺候,将茶水洒了?”

  时卿正放了勺粥到嘴里,闻言猛地一呛,险些失态,平复了一下,咽下后才低头“嗯”了一声,看起来竟有几分心虚。

  她恍然大悟般“哦”了声,然后道:“您怎么连茶水也能洒?莫不如这一路,我白日就与您同行,替您端茶递水,夜里再回后头马车里去。”

  其实商州刺史送了好些个婢女给时卿献殷勤,都被他打去了元赐娴那边。他平素就不习惯别人端茶递水,因为嫌脏,一向自己做惯了,怎会没人伺候就出洋相。

  但他有苦说不出,只好不解释,直接拒绝:“不必了,消受不起。”

  元赐娴扒拉着小几凑他近一些,瞅着他道:“您就当我还您救命恩情了成不成?给我个挑衅……不是,尊崇大周君威乃至国威的机会吧,敬爱的钦差?”

  她靠他这般近,眨着双柔情似水的眼,巴巴地望他,说的还是从他嘴里学去的话。时卿眼睑微垂,神情到底一点点软了下来,说:“就今日一回,下不为例。”

  元赐娴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。

  得寸进尺的“道理”她还是听过的,能一道吃早食,就意味着能留在他马车里,能有一回,就意味着能有第二回。

  她怎知嫌犯何时被捕,如此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,合该将每一日当作最后一日,一时一刻都不放过。

  但时卿是当真消受不起她的伺候,不过由她坐在一旁看他办公罢了。一上午过去,等批示完最后一叠有关赈灾事宜的公文,见她无趣得昏昏欲睡,他也生怕这无边的困意蔓延给自己,便打算跟她说说话。

  正好,他也的确有事问她。

  他喝了口茶,缓了缓道:“昨日打头的男子,身形可有眼熟之处?”

  元赐娴冷不防听他开口,一个激灵抬起头来,回想了下道:“似乎没有。”

  “倘使这批人可能来自域外,你心里可有数?”

  元赐娴拧眉道:“莫非是南诏?”

  “此话怎讲?”

  “若说与我结了梁子的域外人,大抵就是南诏了,且这些人的暴虐手段也确实像他们的作风。可这太不可思议了。商州靠近京畿,已是我大周政治的心脉位置。南诏人怎可能这般来去自如?”

  时卿笑了一下:“倘使有内应,为何不能?”

  “您可是查到了什么?”

  他摇摇头:“正因查不到,才觉是如此。”

  昨日他跟对方说的那番话,不单是威逼退敌,更有试探的意思在里头。若他们真是大周人士,其实未必走得如此干脆。

  元赐娴沉默着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
  时卿想了一晌,觑着她道:“南诏太子曾逼婚于你,你应当见过他,记得他的长相吧。”

  他这眼神轻飘飘的,盯得她一阵莫名心虚。

  她答:“见是见过的,但我哪里记得人家长什么样,他又不是您侍郎。”

  “上回你在紫宸殿,与圣人说他长得贼眉鼠目。”言下之意,她分明是记得的。

  “是吗?”元赐娴眨眨眼,“可贼眉鼠目是个贬义词呀!您不会不高兴吧?”

  “我为何不高兴?”时卿语声清淡,似乎南诏太子是狗是彘都与他无关,“我只是问你,昨日的男子是否可能是南诏太子。”

  好吧,是她自作多情了。

  元赐娴讪讪一笑,开始认真回想:“我记得,南诏太子名‘细居’,为人算是能谋擅武,论身形,比您高大魁梧几分……”

  她没回忆完就被阴沉了脸的时卿打断:“你就说是不是,有无可能,与我比较个什么?”

  元赐娴无辜瞅他:“我眼里头就您一人,您还不许我拿您作个参照了?”

  时卿一噎。他这前一刻忧虑后一刻欢喜的,简直像得了什么心病。

  意识到这一点,他愈感到烦躁,脸色更不好看了些:“别油腔滑调的,谈正事。”

  元赐娴与细居的确在两年前春野有过一面之缘。当时日落西山,她牵了马在溪边饮水,碰上他来问路。她不知他身份,并未多作留意,指了路就策马离去,隐约记得此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,肌肤是深蜜色的,有一口极其浑厚的嗓音。

  若说后来有何交集,便是在战场了。他派兵困了她阿爹,她领军救援,拼死将南诏守备破了个口子,助阿爹突破重围。

  但昨日的男子面具覆脸,一字未言,当真无从考证。不过身形倒是基本吻合的。

  她事无巨细地与时卿讲了,听他“嗯”了一声,便再没了下文。

  五日后,钦差队伍横穿邓州,入了唐州地界,转而由唐州刺史接手时卿的一切出行事宜。

  过了唐州便是淮南道,但时卿不知何故突然放慢了步子,在唐河县落了脚。

  拾翠和曹暗就是这一日得以捎着小黑赶至,与他们会合的。两人都受了不少伤,好在未威胁要害,见到元赐娴和时卿,气也没来得及喘上几口,便将查探到的最新消息一股脑回报给了主子。

  曹暗道:“郎君遇刺的消息当日便传到了长安,圣人震怒,当即命人彻查此事,直至今早有了些许进展。”

  时卿不愿声张真相,叫世人晓得有群身份不明的男子想掳元赐娴,故而对周边各州的说辞都是自己遇刺了。

  当然,这事瞒得了地方官吏,却瞒不了徽宁帝,只是他也顾忌元家,为免案子水落石出前,叫元赐娴无辜惹上流言蜚语,便一样如此对外宣称。

  时卿问:“如何?”

  曹暗答:“实则也不算圣人查得的。是昨夜,京兆府刘少尹无意在长安城附近现了一行踪迹诡秘的玄衣人……”

  时卿嗤笑一声,看了眼一旁同样神情难以置信的元赐娴,冷冷道:“他刘少尹莫不是在与我玩笑吧,还是说这些杀手被雨淋坏了脑袋,竟自己往刀口撞?”他饶有兴趣地问,“然后呢,这行人是何去向?”

  曹暗踌躇一下,似是有些难以启齿,道:“郎君,他们去了韶和公主的公主府。”

  元赐娴微微一愣,肯定道:“不可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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