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九章 山鬼反戈
燕飒是因为一时冲动跑出来的，身上的银两早就所剩无几。经营酒肆的老婆婆看他实在可怜，就送了他两个馒头，允许他躲在马厩里稍作歇息。
可是燕飒不敢耽搁，狼吞虎咽地吃下两个馒头就准备上路，谁知道前脚刚走出去，就被老婆婆拉了回来。
老婆婆瞅着他问：“年轻人，你这是要去哪里呀？”
燕飒一口咬定：“我要去青要城。”
老婆婆一听便慌了神了，连拖带拽地将燕飒拉进里屋，关上门来小声道：“孩子，你现在去那里就是去送死啊！”
燕飒心一沉，紧紧拉住老婆婆的手：“婆婆你别怕，您尽力说仔细一些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恐惧：“就在半个月前，青要城里忽然来了好多黑衣人！”
燕飒牢牢注视着老婆婆恍惚的眼睛：“好多是多少？”
“数不清啊，几千个还是几万个，老婆子数不清啊，”老婆婆一边说，一边哆嗦了起来，“那天夜里，我就睡在角楼上，外头忽然传来响声。我从角楼窗口的缝隙里往外看，外头黑压压的全是人！那些整齐的响声就是那些人的脚步声。”
老奶奶继续说道：“那天夜里月亮很亮，我借着月光看到那些人每一个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器，我生性胆小，实在没敢多看，只记得那些脚步声却一直从天黑响彻到了天亮。”
老婆婆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：“我跟家里人说了，那些都不像是好人，叫他们最近不要去青要城，可是我那傻儿子偏偏要去，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。前日里听人说，青要城东边忽然多了个乱葬岗，数不清的人都死在里头了。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去了那里……我看到那些尸体，堆地像山那样高，好多尸体埋都来不及埋便烂在底下了，我最终都没能找到儿子的尸首……我这才明白，那些人原来是进去屠城的……”
燕飒听罢脸色煞白，但他还是尽力稳住情绪，紧紧握住老婆婆的肩膀：“婆婆，我知道你害怕，可是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还在城里，我要去救他。你能不能回想回想那些黑衣人的特征，什么都好，就当是帮帮我，好么？”
“傻孩子，都说是屠城了，你怎么还要硬闯……”老婆婆原本不想再说，但看着燕飒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和心急如焚的目光，她又心软地开了口。
“有句话，我与别人说了，没有人信我。”老婆婆小声在燕飒耳边道，“当时在角楼上，我虽然被吓住了，但那些黑衣人的形貌却历历在目，那些人身量都很小，虽然穿着武装却没有一个脸上留着须髯的……那分明就是群女人！”
在那之后，燕飒没有再多问。
当天夜里，他换上了老婆婆给他准备的黑衣，小心翼翼地攀上了青要城的城墙。
就在攀上城墙的那一霎那，燕飒整个人都傻了。
青要城内无处不闪烁着营火，数不清的黑衣人在其中或是饮酒作乐，或是举着刀玩着屠杀平民的游戏，远远看去如同一城高举着业火的妖魔鬼怪，正张牙舞爪地分食人肉。
这不是几千几万人的问题，是几十万人的问题。
即便如此，燕飒还是一刻都不敢耽搁，他趁着青要城里的混乱从城墙上跳了下来，混进了营地之中。
好在里面的人都喝高了，并且燕飒的样貌本来就难辨雌雄，竟然没有人发现其中混进了一个异类。
燕飒在一个营地的火堆边坐下来，立刻就有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勾住了他的肩膀。
那女人浑身酒气，一上来就捏住了燕飒的下巴：“妹妹是哪个营地的，怎么生的那么标致啊？”
燕飒不敢推开她，只得忍着浑身的战栗对她一笑：“姐姐怎么喝地这样醉，万一将军看到了可就不好了……”
女人听罢大声笑道：“将军？咱们将军正在沈家少主的温柔乡里醉着呢，哪里还管得着营地里这些破事？”
“话可不能这么说，”旁边又有一个长相俏丽的女人醉醺醺地凑过来，搂住了燕飒的腰，“将军走之前吩咐过，昭明皇子还在钟山上与【烛龙】斗着呢，叫咱们在山底下好生看着，保证叫他……嗝……有来无回！”
另一个女人皱了皱眉道：“说这些扫兴的话做什么？听说旁边营里还留着几个没死透的俘虏，你们不去玩玩？”
搂着燕飒腰的女人对着燕飒勾人地一笑：“妹妹一同去可好？”
燕飒压抑着心中全部的情绪，从地上拾起一壶酒，另一手轻轻抚过女人的长发：“姐姐如此邀请，我自然是动心的。只可惜我今日只是被人催来讨酒喝的，咱们改日再寻一处僻静之地，整夜促膝相谈可好？”
“原来妹妹今夜有人了，那我便不执意挽留了。只是下次，我一定要邀你共度良宵。”
女人说完便在燕飒的嘴唇上留下一个充满酒气的吻，然后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猎物。
燕飒逃命似的奔上钟山，一路跑，一路地干呕着。
夜里太黑了，燕飒不熟悉钟山的路，几度不小心冲进荆棘丛里，身上刮满了血痕。
他在钟山山脉横冲直撞地找了两天两夜，一条左腿被滚落的山石砸地粉碎。
他硬是拖着一条残废的腿继续找了下去，终于在第二天的黄昏之时发现山峦之上那个诡异的大洞。
那个大洞明显是战斗所致，四处还遗留着灵力的残存。
就这样，燕飒很快借着山峦上的大洞找到了【烛龙】所在的山洞，却发现洞府被人从外头用结界封住了。
他咬咬牙，拼尽了身上的最后一点点灵力，竭尽全力解开了结界。
他撑着洞府的岩壁一路向里面走去，后来一条腿实在站不动了，他便伏在地上拼了命地往里面爬。
不知道这样爬了多久，燕飒终于爬到了洞府的最里面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昭明就闭着眼坐在洞府最深处的岩壁旁边，好像睡着了似的。
燕飒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爬到昭明身边，扑进他的怀里便低声哭了起来。
昭明这才费力地睁开双眼，发现怀里躲着一个伤痕累累的人。
他捧起那个人的脸，认了许久才认出这个人是燕飒。
昭明抚着燕飒乱蓬蓬的头发：“你…怎么会在这里？怎么这样狼狈？”
积攒了几十天的委屈和害怕终于爆发出来，燕飒颤抖着呜咽道：“你一直没有回来，我实在呆不住，就找出来了……”
“我没事，”昭明虚弱地指着旁边那条正在酣睡的巨龙，苦笑道，“只不过与这怪物缠斗了七天七夜，好不容易将他打败了，我自己却彻底没了力气，只好暂时在此地歇息。没有按照说好的时间回去是我不对，等回去以后，我再好好给你赔罪，好不好？”
燕飒用力摇头：“青要城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，【山鬼】……不，不仅仅是【山鬼】，阴冥阁有接近五十万人哗变，此时大军就囤积在青要城。如果昨夜我打探来的消息没错，那些人囤积在此的原因，就是想致你于死地，并且沈凉溪也是同谋！”
昭明神情恍惚地看着他：“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不是可能，而是事实！”燕飒捧住昭明的脸，试图让他接受现实，“我费尽心机才从青要城活着走到这里，青要城已经被那些人屠城占领了。你老实告诉我，是不是沈凉溪那个贱人将你引到这里来跟【烛龙】决斗的！？”
“他原本是和我一起上山的，只不过他中途受了伤先回去了……”
“我进来的时候，洞口是被人用结界从外头封死的！”燕飒用力晃了晃昭明的肩膀对他吼道，“沈凉溪到底是什么货色，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么！？”
昭明愣了一会儿，瞳孔猛然收缩，狠狠吐出一口鲜红的血。
燕飒一下子慌了，紧紧地拉住昭明的手：“昭明，昭明，你没事吧？是我不好，我不该逼你……”
“这怎么能是你的错？”昭明伸出手，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，“只怪我长了一双眼睛，却不知自己一直是瞎的。”
“我们干脆留在这个山洞里不要出去了好不好？”
燕飒的瞳孔里闪动着期待的火光，他伸手出手，小心翼翼地擦去昭明嘴角的血迹：“这个洞府有【烛龙】在，没有人敢轻易进来。只要我们躲在这里不出去，沈凉溪就不知道我们是死是活，以他那种城府与心机，是不可能贸然挑战烛龙的。”
燕飒顿了顿，伸手缓缓抚过昭明的头发：“我知道你喜欢有水源的地方，等到外面平静了，我就想办法把山泉水引进来。你若是实在想念瀛洲，我就在这里堆出一个小沙洲来……就在那里…”
燕飒伸手指着洞府中央的一块高地，然后望着空旷的洞顶继续说道：“瀛洲的星夜最是好看，我知道，那也是你最爱的。我会去山上找许多会发光的宝石，将这整个洞府的顶端都镶满这样的宝石。等这些都做完了，我再做一只小船，只容得下你我两个人的那种。我会在小船上放上香炉，备上笔墨纸砚。这样你练字的时候，我就燃香，划着小船，在宝石做成的星空下陪着你。我答应你，这一次我一定安静地陪在你身边，绝不捣乱。”
昭明静静地注视着燕飒。
他抚摸燕飒脸颊的手极轻，仿佛手中不是人的皮肤，而是一场不堪触碰的美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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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燕飒不敢耽搁，狼吞虎咽地吃下两个馒头就准备上路，谁知道前脚刚走出去，就被老婆婆拉了回来。
老婆婆瞅着他问：“年轻人，你这是要去哪里呀？”
燕飒一口咬定：“我要去青要城。”
老婆婆一听便慌了神了，连拖带拽地将燕飒拉进里屋，关上门来小声道：“孩子，你现在去那里就是去送死啊！”
燕飒心一沉，紧紧拉住老婆婆的手：“婆婆你别怕，您尽力说仔细一些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恐惧：“就在半个月前，青要城里忽然来了好多黑衣人！”
燕飒牢牢注视着老婆婆恍惚的眼睛：“好多是多少？”
“数不清啊，几千个还是几万个，老婆子数不清啊，”老婆婆一边说，一边哆嗦了起来，“那天夜里，我就睡在角楼上，外头忽然传来响声。我从角楼窗口的缝隙里往外看，外头黑压压的全是人！那些整齐的响声就是那些人的脚步声。”
老奶奶继续说道：“那天夜里月亮很亮，我借着月光看到那些人每一个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器，我生性胆小，实在没敢多看，只记得那些脚步声却一直从天黑响彻到了天亮。”
老婆婆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：“我跟家里人说了，那些都不像是好人，叫他们最近不要去青要城，可是我那傻儿子偏偏要去，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。前日里听人说，青要城东边忽然多了个乱葬岗，数不清的人都死在里头了。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去了那里……我看到那些尸体，堆地像山那样高，好多尸体埋都来不及埋便烂在底下了，我最终都没能找到儿子的尸首……我这才明白，那些人原来是进去屠城的……”
燕飒听罢脸色煞白，但他还是尽力稳住情绪，紧紧握住老婆婆的肩膀：“婆婆，我知道你害怕，可是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还在城里，我要去救他。你能不能回想回想那些黑衣人的特征，什么都好，就当是帮帮我，好么？”
“傻孩子，都说是屠城了，你怎么还要硬闯……”老婆婆原本不想再说，但看着燕飒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和心急如焚的目光，她又心软地开了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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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之后，燕飒没有再多问。
当天夜里，他换上了老婆婆给他准备的黑衣，小心翼翼地攀上了青要城的城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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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不是几千几万人的问题，是几十万人的问题。
即便如此，燕飒还是一刻都不敢耽搁，他趁着青要城里的混乱从城墙上跳了下来，混进了营地之中。
好在里面的人都喝高了，并且燕飒的样貌本来就难辨雌雄，竟然没有人发现其中混进了一个异类。
燕飒在一个营地的火堆边坐下来，立刻就有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勾住了他的肩膀。
那女人浑身酒气，一上来就捏住了燕飒的下巴：“妹妹是哪个营地的，怎么生的那么标致啊？”
燕飒不敢推开她，只得忍着浑身的战栗对她一笑：“姐姐怎么喝地这样醉，万一将军看到了可就不好了……”
女人听罢大声笑道：“将军？咱们将军正在沈家少主的温柔乡里醉着呢，哪里还管得着营地里这些破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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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样，燕飒很快借着山峦上的大洞找到了【烛龙】所在的山洞，却发现洞府被人从外头用结界封住了。
他咬咬牙，拼尽了身上的最后一点点灵力，竭尽全力解开了结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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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这样爬了多久，燕飒终于爬到了洞府的最里面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昭明就闭着眼坐在洞府最深处的岩壁旁边，好像睡着了似的。
燕飒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爬到昭明身边，扑进他的怀里便低声哭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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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捧起那个人的脸，认了许久才认出这个人是燕飒。
昭明抚着燕飒乱蓬蓬的头发：“你…怎么会在这里？怎么这样狼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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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没事，”昭明虚弱地指着旁边那条正在酣睡的巨龙，苦笑道，“只不过与这怪物缠斗了七天七夜，好不容易将他打败了，我自己却彻底没了力气，只好暂时在此地歇息。没有按照说好的时间回去是我不对，等回去以后，我再好好给你赔罪，好不好？”
燕飒用力摇头：“青要城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，【山鬼】……不，不仅仅是【山鬼】，阴冥阁有接近五十万人哗变，此时大军就囤积在青要城。如果昨夜我打探来的消息没错，那些人囤积在此的原因，就是想致你于死地，并且沈凉溪也是同谋！”
昭明神情恍惚地看着他：“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不是可能，而是事实！”燕飒捧住昭明的脸，试图让他接受现实，“我费尽心机才从青要城活着走到这里，青要城已经被那些人屠城占领了。你老实告诉我，是不是沈凉溪那个贱人将你引到这里来跟【烛龙】决斗的！？”
“他原本是和我一起上山的，只不过他中途受了伤先回去了……”
“我进来的时候，洞口是被人用结界从外头封死的！”燕飒用力晃了晃昭明的肩膀对他吼道，“沈凉溪到底是什么货色，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么！？”
昭明愣了一会儿，瞳孔猛然收缩，狠狠吐出一口鲜红的血。
燕飒一下子慌了，紧紧地拉住昭明的手：“昭明，昭明，你没事吧？是我不好，我不该逼你……”
“这怎么能是你的错？”昭明伸出手，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，“只怪我长了一双眼睛，却不知自己一直是瞎的。”
“我们干脆留在这个山洞里不要出去了好不好？”
燕飒的瞳孔里闪动着期待的火光，他伸手出手，小心翼翼地擦去昭明嘴角的血迹：“这个洞府有【烛龙】在，没有人敢轻易进来。只要我们躲在这里不出去，沈凉溪就不知道我们是死是活，以他那种城府与心机，是不可能贸然挑战烛龙的。”
燕飒顿了顿，伸手缓缓抚过昭明的头发：“我知道你喜欢有水源的地方，等到外面平静了，我就想办法把山泉水引进来。你若是实在想念瀛洲，我就在这里堆出一个小沙洲来……就在那里…”
燕飒伸手指着洞府中央的一块高地，然后望着空旷的洞顶继续说道：“瀛洲的星夜最是好看，我知道，那也是你最爱的。我会去山上找许多会发光的宝石，将这整个洞府的顶端都镶满这样的宝石。等这些都做完了，我再做一只小船，只容得下你我两个人的那种。我会在小船上放上香炉，备上笔墨纸砚。这样你练字的时候，我就燃香，划着小船，在宝石做成的星空下陪着你。我答应你，这一次我一定安静地陪在你身边，绝不捣乱。”
昭明静静地注视着燕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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